深度｜长复入局，大众输局

如果不是因为一场预付卡兑付风波，长复集团恐怕不会在南京收获如此高的知名度。

它的办公大楼位于秦淮区中山南路，周边是一片低矮的古民居。八层高的建筑外墙嵌着深色的透明玻璃，里面望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面。在它搬至此处的三四年间，从附近商户、居民到快递员、外卖骑手，大家都对“长复”有种陌生感。

不过就在最近两个月，这里迎来大量聚集者。他们都是大众书局多用途预付卡（以下简称“大众书局卡”）的持有人。今年2月以来，南京苏果超市、永辉超市、大众书局门店以及多家餐饮店、加油店在内的特约商家，陆续宣布不再接受大众书局卡的消费支付。原本的“硬通货”变成烫手山芋，迅速引发持卡人的大规模挤兑。根据商家公布的信息，长复集团的办公地成为大众书局卡延期、退卡或兑换实物的善后地点。人们逐渐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停用”事件，或许与长复集团密切相关。

根据银柿财经获取的最新信息，目前当地执法部门已介入调查，事实情况基本摸清，正责成发卡方积极兑付处理。而大众书局方面一位高层透露，按照约定，长复方面需在指定时间完成相应变更，之后不可以继续使用“大众书局”的字号、字体和商标，但长复一直以各种理由拖延，实质是希望继续借用“大众书局”销售相关产品。目前大众书局方面已采取司法手段。

但对持卡人而言，不清不楚的地方还有很多。明明就叫“大众书局卡”，大众书局为何说与自己无关？长复集团又是谁？它与“大众书局系”之间是什么关系？又是谁导致了大众书局卡如今的局面？银柿财经梳理了几方线索，力图最大程度还原长复系的真实面目。

突然停用

4月中旬一个工作日的上午，背身佝偻的李海荣（化名）和妻子自备手推车，换乘两趟公交，到达长复集团办公地，准备将总面值2000元的大众书局卡兑换成大米、食用油等生活用品。

此前，李海荣只在自己手头的大众书局卡上见过长复集团。他习惯性把“长复集团”等同为“大众书局”：“因为卡的左上角写着‘大众书局书果卡’，右上角印有‘长复集团成员’，我猜大众书局可能升级成了长复集团。”李海荣当时觉得这一变化“还挺好的”，“一张卡可以去更多商铺消费了”。

“大众书局卡‘没的用’之后，南京人就被分成了两类：有卡的人和没卡的人。”保安老徐（化名）说着一口地道的南京话，他对银柿财经笑称，自己自然是属于“没卡”的那类。但他也和长复集团产生了交集——2月底至今，老徐被临时借调到长复集团从事安保工作，最繁忙的一天，要应付上千名情绪激动的“有卡的人”。

在“没的用”之前，大众书局卡在南京拥有众多合作商家，像银行卡一样，除了书店，还可以在商超、水果店、加油站等线下门店刷卡消费，被部分企事业单位用来发放职工福利，或被用于送礼。老徐听说，就连长复集团都拿它作为福利发给员工。还有部分老人自费购买大众书局卡并随身携带，“因为到哪儿都能用，比支付宝还方便”。只是眼下，这张卡被几乎所有线下合作商铺停用，原本承诺的线上可兑的盒马、天猫、京东等消费渠道，也都停了。

包括李海荣在内的现场多位持卡人向银柿财经证实，最初是去年12月中旬，由江苏省供销合作总社创办、在江苏拥有近1600家网点的苏果超市突然发公告，称因合作协议到期，终止“大众书局预付卡”的消费，截止时间为2024年2月16日。到今年2月23日前后，越来越多的合作商家宣布暂停使用大众书局卡结算，引发消费者携卡前往合作门店集中消费。

2月29日，大众书局门店也挂出公告称，因发卡单位不能按时和书店结算，即日起书店停止书果卡、商超卡、工会福利卡、汇购卡、易购卡、锦礼卡等预付卡的刷卡消费。持卡人自行与发卡单位咨询此类卡的消费办法。公告落款方为江苏大众书局图书文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众书局文化”）。

门店还贴出10种不再受理的预付卡样卡，其中6种卡面同时标注有“大众书局”和“长复集团”字样。而大众书局书店自己发行的“一卡通”“爱书卡”“纸品咖啡卡”仍可正常使用。

持卡人此时才意识到，“大众书局卡”的发卡方竟然不是大众书局。那么，“发卡单位”究竟是谁？大众书局门店的公告上没有写，只提供了一个地址。

李海荣和多名持卡人曾各自前往大众书局门店讨说法，得到的回复均是，大众书局实体书店并不是大众书局卡的发卡方，只是发卡单位的特约商户之一而已。但由于卡身印有“大众书局”字样，加上部分人当初就是在大众书局店员的推销下才购入此卡的，这一说辞并没有让持卡人信服。

多家曾经的合作商家发布的公告显示，大众书局预付卡发卡单位为江苏大众书局商务服务有限公司（下称“大众书局商务”），办公地点为“中山南路888号”。待李海荣赶到这个地址，发现大门口挂的单位名称牌是“长复集团”。

在这里，李海荣终于得以将手中的卡用了出去，可以兑换大米、食用油等少数几样商品。但据他说，价格比一般超市贵很多。为了不浪费手中的卡，他决定不再计较。

但李海荣心中仍然有很多疑惑：“长复集团和大众书局商务怎么会公用一个办公地？如果长复集团和大众书局书店没有关系，为何大厅的墙上仍挂着‘大众书局’的招牌？兑回来的大米的外包装上，印的也是‘大众书局’的商标？”

资本入局

四月末一个周五的傍晚，相比新街口其它商铺交织的人流，大众书局国药大厦店内略显冷清，几位年轻店员正低声谈论着大众书局卡大面积停用的事。受此次事件影响，大众书局品牌正面临一场信任危机。

相比“长复集团”，在南京，“大众书局”可谓家喻户晓。据其官网披露，该品牌起源于1927年的上海，时称大众书局行印馆，是民国时期的知名出版发行机构。2003年，为传承民族老字号，大众书局品牌重新启用，创始人缪炳文在南京核心商业区新街口开设了第一家旗舰店——大众书局南京书城。之后，大众书局逐渐发展成全国最大的民营图书连锁企业。还有调研显示，每16个南京市民中就有1个人知道大众书局品牌，大众书局各门店在市民心目中都是当地的文化地标之一。

2010年12月，大众书局重组，主体为大众书局图书文化有限公司，注册资金4000万元人民币。在股东方面，安徽省国资控股的皖新传媒（601801.SH）出资2040万元，占股51%。皖新传媒（601801.SH）在2010年年度报告中特别提到，大众书局是皖新传媒上市后的第一个跨地区、跨所有制的发展项目。

目前，大众书局文化的法定代表人为徐燕苗，创始人缪炳文任董事兼总经理并持股35.05%，经营范围包括图书报纸期刊及电子出版物总发行、图书期刊及电子出版物全国连锁经营、餐饮服务（限分支机构经营）、文化产业投资管理等等，并不包含预付卡的发行与受理。企查查信息显示，大众书局文化下属子公司显示存续状态的为上海大众书局文化有限公司、南京江北大众书局图书文化有限公司以及镇江大众书局图书文化有限公司。从股权关系上来看，大众书局文化和长复集团并无关系。

作为一家国资控股的实体书店，大众书局的经营状况如何？银柿财经整理皖新传媒（601801.SH）历年年报中的相关数据，发现大众书局文化成立至今，基本每年都能盈利，仅在2018年出现了罕见的亏损，且亏损超1400万元。至于亏损原因，年报中并未作出说明。翌年，公司又恢复了盈利。

巧合的是，仔细梳理大众书局卡的发展脉络，2018年同样是重要一年。

2018年7月，江苏大众书局商贸有限公司注册成立，注册资本与实缴资本均为3000万元，经营范围包括单用途预付卡的发行与受理、电子商务技术开发等。此后半年，公司信息变更频繁，包括名称变更为江苏大众书局商贸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众书局商贸”），市场主体由有限责任公司变更为“有限责任公司（自然人投资或控股）”，2019年1月，缪炳文不再担任大众书局商贸法定代表人等。

诸种线索指向一处：通过大众书局商贸这家公司，长复系开始和大众书局系发生关联，并大力拓展大众书局卡相关业务。

目前，大众书局商贸实控人为袁毅鑫，与长复集团关系密切。缪炳文控制的江苏大众书局文化产业有限公司也持有1%股份。

“（我）创立全国连锁实体书店品牌——大众书局，并借助这一平台，参与了多个与文化产业相关的资本合作，获得了收益。”在一篇发表于2023年的名为《书缘》的文章中，缪炳文如是说。

长复集团，或许就是其中一方资本。

关键人物

经银柿财经查询，长复集团并无官方网站。多个信息碎片显示，集团的公司主体为长复有限公司，2020年4月注册于南京市秦淮区，其唯一股东为2015年8月在港注册的长复资本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长复资本”）。2017年，根据业务发展需要，长复资本将总部从香港搬迁至南京。

在香港本地求职平台HongKong Jobs上，一家名为CF CAPITAL LIMITED的公司曾挂有招聘信息，其中称，“公司是一家在香港成立的新型专业互联网服务跨境金融机构，与腾讯、华为等知名企业合作，拥有经验丰富的香港金融行业专业团队，依托强大的互联网技术和金融创新以及香港的跨境优势，打造一流的互联网投资平台”。从岗位来看，招的主要是文员，且近几年并无招人需求。而根据香港公司注册处所查资料，“长复资本”的英文名称正是CF CAPITAL LIMITED。

在港股市场，长复资本留下的唯一一处痕迹和一宗收购案相关。银柿财经注意到，2019年4月25日，建福集团控股有限公司（现更名为“中国智能科技”，00464.HK）曾发布公告，该公司全资附属翠丰创投有限公司作为买方，与卖方肖懿雯订立谅解备忘录，内容有关可能收购长复资本大部分股权。公告提到，长复资本拥有包括证券、期货、财务顾问、放债等在内的多类香港金融业务牌照。但这起收购案此后并未再有新进展，疑似终止。

银柿财经获取的长复资本周年申报表（2023年度）显示，肖懿雯已不再是长复资本的大股东，取而代之的是袁崇诚，持股量共计28200股，占比达94%；孙世涛为公司第二大股东，持有1800股，持股比例6%。由此，袁崇诚成为“长复系”关键人物。

银柿财经连日来多次拨打袁崇诚电话，发现电话能接通，但无人接听或者被挂断，始终无法与本人取得联系。袁崇诚还疑似关闭了通过手机号添加微信或支付宝好友的方式。

“他之前三天两头发微信朋友圈，还会晒在国外旅游的照片，但最近至少一个月都没再更新内容。”李能（化名）留意到，袁崇诚如今已彻底“消失”在朋友圈。

李能和袁崇诚偶有交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2023年，交流内容与房地产投资相关。在李能眼里，袁崇诚“年轻且有商业头脑”，“喜欢炒股，也喜欢到处旅游，善于做文旅地产项目，投了一些网红项目”。据传，南京的网红打卡地——锦创书城，其也有入股。

银柿财经梳理过往宣传内容，据不完全统计，袁崇诚曾拥有过多个身份，包括福中集团副总裁、长复集团决策委员会主席、大众书局商贸集团副董事长兼总裁、南京丹阳商会副会长等。其中，福中集团曾进入南京市企业100强榜单前五强，创始人杨宗义后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犯罪，于2020年11月被南京市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2020年11月，“南京市丹阳商会”微信公众号曾推送一篇文章，称商会增补两位副会长，袁崇诚是其中一人。内文介绍，“袁崇诚出生于1986年，是商会最年轻的副会长。经过十二年的发展，旗下产业形成‘金融+文化+地产+商管’的产业格局，其中文化产业大众书局是全国唯一一家文化产业持第三方支付牌照的公司，控股的长复资本拥有香港全金融牌照，去年（2019年）起长复资本布局内地金融市场，主营股权投资及地产相关产业。”

银柿财经近期曾致电南京市丹阳商会核实相关情况。相关负责人明确表示，袁崇诚目前已不在商会任职，任职期间也基本不参加商会活动，至于何时、何由卸任，以及袁的更多信息，商会方面不方便透露。

银柿财经还通过社交媒体平台，给多位曾就职于长复集团的员工留言或私信询问公司情况，但截至发稿，未收到任何回复。

逆势“崛起”

张钰（化名）曾长期从事多用途预付卡业务。据她所知，这一业务早年间很“吃香”，一张《支付业务许可证》曾被炒到5亿元高价。但受移动支付冲击，再加上“三公消费”收紧等政策影响，行业转折点早已发生。

张钰解释，商业预付卡按发卡人不同可划分为两类，一类是由商业企业发行，只能在本企业或同一品牌连锁商业企业购买商品、服务的单用途预付卡；另一类是专营发卡机构发行，可跨地区、跨行业、跨法人使用的多用途预付卡。而发行能在多家商户使用的多用途预付卡，需取得中国人民银行颁发的《支付业务许可证》。

银柿财经参考曾在新三板挂牌、全国最大的多用途预付卡持牌机构——资和信控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资和信”）2018年财报。报告期内公司财务费用较前一年同期减少49.89%。其在风险提示表中罗列出包括预付卡监管、国内预付卡需求持续降低、业务拓展效果低于预期、新支付技术普及、备付金监管加强导致公司利息收入降低等在内的17项重要风险事项。

值得关注的是，2019年5月，资和信申请从新三板退市，前一个月，同样是第三方支付公司的得仕股份亦放弃新三板身份。相关人员解释是“由于预付卡发行市场变化，预付卡需求或将出现下滑，对公司造成不利影响”。

而近乎同期，长复集团选择发力布局内地预付卡业务。对此，张钰指出，和资和信的预付卡相比，大众书局卡的线下消费场景明显更为广泛。

多位持卡人告诉银柿财经，大众书局连锁书店和苏果超市都有自己的预付卡，像苏果超市的预付卡名叫“苏果卡”，仅限于在苏果的门店使用。而大众书局卡购买使用的个人或者单位都很多，售卡人员推销时的理由便是“使用渠道多”。2022年9月，“预付卡联盟”微信公众号曾介绍，大众书局卡可在近5000家线下合作门店使用。除了大众书局和苏果超市，还包括永辉、711、百果园等知名连锁品牌。

疑点重重

尽管官方渠道并未公布大众书局卡的发行量，但很多市民的直观感受是，大众书局卡已成为南京当地最为流行的预付卡之一。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张“通用卡”突然间就近乎一张废卡。

在张钰的印象中，多用途预付卡出状况的可能性很小。原因是针对多用途预付卡的发行、受理、使用、监督、资金存放等，在央行出台的《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及实施细则、《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存管办法》《支付机构预付卡业务管理办法》等制度中均有规定。特别是在资金安全方面，按照规定，多用途预付卡的资金必须100%集中缴存在发卡机构专门开立的银行备付金账户，由央行管存、全程监管，不得以任何形式挪用。

从现状来看，张钰推测，卡内资金是否完全进入备付金账户或许会成为核心问题。

资和信的年度报告中，“客户备付金管理不当的风险”部分曾指出，“按照中国人民银行的要求，公司与备付金银行建立了客户备付金核对校验机制，备付金银行会对备付金账户进行及时的监控，且公司每个月向央行报送备付金的监管报告。尽管监管部门针对客户备付金制定了有效的监管机制，但在日常工作中仍有可能因操作或人为原因造成备付金的管理违规，将可能对备付金的安全和经营许可带来不利影响。”

据大众书局卡的多位购卡者回忆，如果是公司采购该卡，基本走对公账户且开具发票。从部分购卡者提供给银柿财经的开票信息可见，开票单位为江苏大众书局商务服务有限公司（下称“大众书局商务”）。而倘若是个人购卡则相对随意，钱可以直接通过二维码转到店员的个人账户，不会主动开具发票。

随着调查的深入，更多疑点显现。

查询中国人民银行官网信息可知，不管国资背景的大众书局文化、长复系入股的大众书局商贸还是长复集团，均未获得《支付业务许可证》，实际持有《支付业务许可证》的是大众书局商务。也就是说，前述公司中，只有大众书局商务有资质发行多用途预付卡。

成立于2010年的大众书局商务，实际控制人为缪炳文。矛盾之处在于，股权穿透后，大众书局商务和长复集团表面看来并无关联，但公众获知的“发卡单位”的地址，却又是长复集团的办公地。2022年，在一篇名为《长复集团联手时间管理大师》的微信推文中，长复集团亦自称“集团投资入股的大众书局商务于2012年获得人民银行总行颁发的第三方支付业务许可证，是国内唯一文化企业获得此牌照的企业”。

银柿财经留意到，2020年4月，大众书局商务的法定代表人由缪炳文变更为张腊美。张腊美与长复集团关系紧密，其任职的另一家公司——南京聚力共赢商务咨询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袁毅鑫同时也是大众书局商贸目前的实控人。

裁判文书网公开的一则民事裁定书显示，在一桩涉案金额超750万元的民事借贷纠纷案中，袁毅鑫涉嫌套路贷。经银柿财经多方核实，此袁毅鑫和长复系的袁毅鑫为同一人，他与袁崇诚同为丹阳人，是“90后”。

耐人寻味的是，2024年2月25日，大众书局文化曾发布声明称，“大众书局商务早就承诺进行公司名称变更，不再使用‘大众书局’字号和商标，避免引发消费者误解。我公司将持续敦促其依法更名，避免引起对大众书局实体书店的误解。”该声明不久后被删除。

一位不方便具名的业内人士猜测，大众书局商务可能通过某种协议，和大众书局商贸一样，实际已成为长复集团的下属企业。

根据《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第十四条，支付机构在四种情况下，应当在向公司登记机关申请变更登记前报中国人民银行同意，包括变更名称、注册资本或组织形式；变更主要出资人；合并或分立；调整业务类型或改变业务覆盖范围。此外，支付机构应当按照《支付业务许可证》核准的业务范围从事经营活动，不得从事核准范围之外的业务，不得将业务外包。支付机构不得转让、出租、出借《支付业务许可证》。

在2021年1月发表于《出版商务周报》的名为《140万会员买走了70%的图书，这家书店为何能领先行业17年？》的报道中，记者曾询问《支付业务许可证》相关问题，大众书局方面表示“不愿多谈”。

声名狼藉

“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接下来预付卡能不能接着消费，换回的商品值不值钱。至于里面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老百姓没精力去搞、也搞不清楚。”老徐坦言，这几个月，发生在长复集团的人间百态令他感慨。

大众书局卡大面积停用后，持卡人可选择几种方式继续消费，包括到长复集团办公地用积分兑换实物、在公众号“预付卡联盟”的锦礼商城购物，或者兑换紫峰洲际酒店的电子券使用等。但不论哪一种，溢价都十分严重。

像在长复集团办公地兑换的生活用品，老徐说，一袋5公斤的大米需消耗180积分，一瓶5升装的葵花籽油需218积分，两瓶进口红酒需1200积分，积分与现金实行1比1兑换，且这些商品均不是知名品牌。这引起兑付者的极度不满。为了“弥补损失”，现场几辆为方便搬运货物准备的平板手推车，也全部被人“顺”走，让老徐哭笑不得。

按照更新方案，5月1日，位于鼓楼区南京紫峰购物广场二楼的紫峰超市将营业，作为大众书局卡合作兑换点，届时将有更多商品可供选择。4月中旬，银柿财经曾前往该地实探，发现已有工人进场装修，整体面积不小。

值得一提的是，除二楼的紫峰超市，紫峰购物广场六楼专门设有预付卡交易中心，广告牌上印有“长复集团”字样，此外还设有预付卡收购点，大众书局卡、京东卡、天猫购物卡、永辉超市卡等多类购物卡亦能在此回收或出售。而大众书局卡的回收价就和股价一样，每天都在变化。

资料显示，紫峰购物广场占据紫峰大厦的负一层至六层，是绿地金融中心重点打造的商业项目。银柿财经翻阅绿地控股（600606.SH）财报，发现2019年的年报报告期内，在“房地产出租情况”一栏中公布有紫峰购物广场的出租情况，但2020年后已查询不到这部分内容。紫峰购物广场的产权可能已被出售。

“不仅仅是预付卡业务，前些年，长复资本也将触角伸向了房地产业，其中就包括接手紫峰大厦部分股权。”一位南京本地房产圈的知情人士向银柿财经透露，紫峰大厦是南京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据他所知，当初绿地将紫峰项目的一部分股权转让给长复方面，长复也已付款，但这一交易实际未完成交割，工商变更登记亦未办理，故绿地方需退还对价，商议的结果便是利用位于紫峰大厦内的洲际酒店的营收进行分期偿付。这也侧面解释了为何几种实物兑付方案中，紫峰洲际酒店的电子券能正常兑付。

不过该知情人士认为，此次兑付风波起因和近年来房地产行业骤变无关。张钰亦补充表示，房地产行业的资金拆借体量大、周期长，相较而言，预付卡的现金循环周期短，不足以支撑地产资金拆借。因此事件具体原因还有待官方进一步调查。

但从现状来看，长复集团在南京当地已声名狼藉。

4月26日，据消费者反映，紫峰超市已确定无法按期开业，从内部已经摆放的物品看来，增加的电吹风、空气炸锅等小家电，大部分仍是没有听过的牌子。有持卡人表示，这是长复集团等公司在“继续割消费者韭菜”。

大众书局同样面临着信任危机。书店一处门店的墙上，银柿财经看到了创始人寄语：“不必把读者当作上帝，请把他们当作我们的亲朋好友，旧日同窗。”如今，“亲朋好友”“旧日同窗”正在为手里的卡发愁。

长复系的入局，不仅没能让预付卡业务发展成持续成长的产业典范，反将大众书局送入了一片险滩。多位受访者向银柿财经明确表示，今后不会再办理和大众书局相关的任何预付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