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盒马转型，谁来买单？

自盒马开启全面转型以来，大半年时间内已进行多项调整，改变波及平台，供应链及消费者。

脱离惯性引发的争议如影随形，日前盒马接连被曝撤柜关门，商品断货，无人送货，薪酬福利调整等动向，折射出各方存在的认知偏差，这场转型带来的结果似乎并不让所有人满意。

“移”走员工，拥抱外包

继“移山价”之后，盒马开始“移”走自己的员工。

近段时间，社交平台上，不少自称为盒马员工的网友在相关帖子和评论区集合，称新年开工后公司要求强制正式工转第三方，有的断交社保，有的砍掉餐补等福利，凡计件岗位都要面临降单价。

“受影响的主要是后场员工，统一转三方，不转的就调岗到前场或者离职。”一位负责补货的盒马鲜生员工向银柿财经证实了上述变动，提到单价是否下调时，她回答“前场后场拣货单价都降了。”

被银柿财经叫住时，负责前场拣货的王洁（化名）刚把一袋拣好的商品送入传送链，她表示前场员工也被要求“全部强制转三方，多数仍在观望，无法接受落差的自然就离职了。”

王洁称，她所在的杭州门店，前场拣货单件价格从0.4元降到0.3元。同样坐标杭州的网友评论，杭州后场拣货每件从0.25元降到0.2元，拣打一体从每件1.25元降到1元。广州地区的降价幅度及价格与杭州大致相当，而西安地区的调整后价格为前场0.26元，后场0.14元。

“影响当然大，不跑那么多路就赚不到什么钱。”王洁表示。据广州盒马鲜生拣货员分享，“目前每天苟13个小时，前后场一起拣的情况下，勉强能赚到200-300元/天。”

“降单价后每天可能会少赚100元。”李源（化名）在网上发布的帖子中提到，不配合转岗的员工取消十三薪，转到新公司后司龄大概率也会被清零。

李源表示，由于自己目前还没处理完转岗事项，不便回答太多。不过她提示大部分人都将情况发到网上，侧面印证此类内容有一定可信度。

3月8日，银柿财经就薪酬福利调整一事向盒马方面求证，暂未得到回应。

除员工薪资外，盒马的门店数量也做起减法。据媒体报道，各地盒马开始撤柜关门，出现多款商品断货，货架清空，产品临期，无人送货等情况。文中指出，大连盒马门店2月底停业，3月份武汉还要再关3家。“盒马被曝清货关门”因而登上热搜，引发大量关注。

彼时，盒马第一时间回应此事，称“由于物业合同到期，和个别商场不景气等原因，今年上半年全国范围内会关闭6-7家门店。”同时表示，今年盒马计划新开70家门店，目前有超过360家门店在正常运行中。

据悉，盒马旗下共有盒马鲜生店、盒马奥莱店、盒马X会员店、盒马邻里店四种主要业态，尤以前两者占多数。

银柿财经从杭州某盒马奥莱门店了解到，盒马鲜生与盒马奥莱此前为统一管理，现在分开之后，双方互不影响。其中一位今天第一天上岗的奥莱前台称自己签的是盒马的合同，并非三方。另有该店员工表示，“杭州下个月还会再开5家奥莱店，今年全年开20家。”

不论是员工的性质还是门店的类型，盒马正在加速底层架构的更新。

自营补位，砍向供应链

除盒马内部的变动，折扣化转型也传导至供货商。

茶叶消费品牌chabiubiu产品被盒马下架后，创始人透露，盒马内部全线调整，“300个品牌保留100个，其余货和品牌全部清退，改成折扣店模式，低端低价。”

盒马鲜生某奶制品品牌促销员徐岚（化名）被问到最近是否有变动时连连点头，“以前10个单品被砍掉两三个，促销员从以前的六七个人减少到两三个人。”

据她介绍，促销员属于品牌、经销商派到盒马门店进行产品推销的员工，盒马内部的薪酬、转岗变动与其无关。促销员的业绩与其负责品牌商品销量直接挂钩，单品少了会影响销量，业绩自然也会下滑。

盒马某调料某冲饮奶粉品牌的直供经销商表示，“盒马从下半年开始疯狂锁码（即关闭系统内条码，盒马停止供货），二十多样单品锁到现在只剩下个位数，盒马自营商品挤压品牌商品上架，让我们这样的品牌直供不上不下。”

徐岚也提到，减掉品牌单品多出来的位置，由盒马自营补位。据她观察，“自营产品卖得还可以，毕竟价格实惠，品质过得去。”

银柿财经注意到，相比从前，可供选择的品牌确实在变少，尤其在休闲零食区表现得格外明显。从货架商品的摆放看，一列6排的货架，盒马自营商品要占去一半甚至整列，走廊左右共14列货架中，盒马自营商品占比超50%，品牌商品摆不满的，便用盒马自营填充。

消费者也注意到此种变化，称一些常买的商品被下架，盒马自营肉眼可见地变多。排斥这类变化的消费者认为，“盒马作为平台好好把关商品就行了”，自营产品的配料安全、代工厂品质等也成为影响用户下单的因素。

从折扣化降本增效的角度考虑，自营产品利润率更高，不失为助力盒马转型的好方法。但对于是否要走完全的自营路线，盒马官方未曾公开表态。

去年11月，盒马与芸岭鲜生、新希望、卡士乳业、今麦郎等一批企业达成近100亿的战略合作。今年开年第一周，又分别与玛氏、百事、王小卤就折扣化背景下的新合作机制、产品研发创新等达成战略合作。

盒马表示，预计今年会有更多差异化、场景化、新奇特的新品在盒马上架。

取消会员，外送变得有点难

调整不断，有关盒马的传闻也随之而来，消费者们的态度出现分化。

有人评价，去年和山姆的商战还打得火热，盒马“跑路”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正是始自“移山”的系列调整，近段时间来，社交平台上有诸多用户对盒马的变化颇有微词，甚至调侃盒马“移山”是把顾客移去山姆。

去年8月，盒马比价山姆同款热销品，主动发起价格战，“卷”得山姆及其他同行降价应战，彼时各家用户乐得“薅羊毛”，坐收渔利。但随着变革的深入，盒马的操作渐渐引来争议。

10月，盒马宣布启动折扣化变革，线下门店5000多款商品降价。盒马CEO侯毅表示，未来盒马的KA（大客户）商品是市场价的7折，自有品牌、临期商品分别是市场价的5折和3折。

此次调整还设置了“线下专享价”专区，折扣力度比线上会员价还便宜，让买了会员的盒马用户感到“背刺”。而对于非盒马用户而言，进到线下门店购物，付款时必须下载盒马App，该规定也饱受诟病。

银柿财经走访盒马鲜生门店发现，确实有部分商品标签牌上标有“线下专享价”，以1L的双柚乳酸菌饮料为例，线下专享价为12.9元，线上价为14.9元，且若非进到店内，无法得知哪些商品在搞线下促销。不过，参与“线下专享价”的商品仅占绝少数。

为平衡会员用户的落差，盒马干脆取消了会员制度。12月，盒马App内关闭了会员入口，称“盒马在大力做折扣化转型，未来所有商品完成降价之后，就不需要额外买会员才能享受低价。”

据了解，此前盒马会员的价格为258元/年。盒马披露的数据显示，上线于2019年的付费会员业务，近300万会员，每年能贡献5.88亿元的营收。在转型决心下，该项收入被抛弃。

争议更大的是外送订单的变化。

盒马外送订单开始强制收取一元包装费。网友晒出一袋大米、一箱车厘子强行捆上塑料袋的照片，其荒诞程度被成为压死盒马“死忠粉”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后，盒马又以北京、南京、长沙三城试点，将线上订单的免运费门槛调整为99元，不足的要收6元运费。有北京地区的用户表示，“自从99元起送后下单的频率直线下降”。

比吐槽更多的，是遗憾和怨怼。有人翻出曾经缺货时会手写道歉信，迟到一分钟会打电话道歉的陈年旧事，感慨盒马在变得越来越陌生。大呼“我的世界不能没有盒马”“靠盒马活着”的老用户们，只希望这样的变化慢一点，少一点。

一次不得不做的转变

不过对于免配送门槛的提升，盒马向银柿财经表示，这是伴随试点城市商品价格优惠同时出台的折扣化组合拳。

2月18日起，盒马下调北京、南京、长沙三城商品价格，超7成商品普遍下调，部分商品的降幅超过30%，如800g进口原切眼肉牛排从119元降至69.9元，草莓盒子蛋糕从88元降至59元。同时，试点城市已实现线上线下同步低价。

在此基础上，调高起送门槛。也就是说，通过对供应链的投资、垂直供应链建设，先进技术设备的应用等，盒马把商品价格降下来，即使多付6元配送费，总价仍是划算的。对盒马来说，这是避免高成本贴钱配送的一举两得的办法。

“对于普通消费者而言，最喜欢看到的是价格与运费门槛的双降，而不是一降一升。但全行业降本增效的现实，使盒马不得不考虑订单配送的经济性问题。”上海财经大学电子商务研究中心主任劳帼龄表示，“通过把原本花费在运力资源上的成本补贴，转移到更能惠及消费者的商品价格补贴上，更符合目前的消费大环境，符合消费市场上各方的诉求，也有助于供应链上各方的共赢。”

除了上述各方，不容忽视的是，盒马虽然独立运营，却依旧是阿里生态的一环，不可避免受到来自集团的压力。

2023年3月阿里巴巴“1+6+N”改组后，计划将多个业务分拆上市，盒马位列其中。但据媒体援引知情人士消息，在与投资机构接触后，因估值不符合预期，考虑到市场行情，盒马上市计划暂缓。对此，盒马不予置评。

2024年2月，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蔡崇信在2024财年Q3财报电话会上明确指出，“公司以的资产负债表上还有大量传统实体零售业务，但这些并非公司的核心业务。如果能够完成退出的话，也是非常合理的。”

那段时间，阿里考虑出售盒马的消息一再传出，均被迅速否认。但不难看出，证明自己已成为盒马迫在眉睫的任务，也为这场大刀阔斧的改变拉开了序幕。

目前来看，盒马的折扣化转型十分坚决，搁置的争议是在后续调整中被纠偏消弭，还是堆叠成压倒骆驼的“稻草”，尚无法预知。但对当下的盒马而言，转型能否带来效率和价值的提升，才是评判的关键标准。